有趣的村上地名
2022-01-04 09:43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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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 村上有趣的地名 选自《申弓回忆录》

申弓

小时候,我们是无法无天的玩,农村真是个广阔天地。我们去不了更远的地方,可就在我们村的范围,也是够丰富的了。

从地理环境说,虽然没有什么名山大川,只有一个海拔不到三十米的大岭头和称之为高岭一个的小山丘,可那也算是风水宝地了,全村的死人都都争葬在这两个地方。据说那个大岭头正是我们沈家的龙脉所在,虽然没有出过什么响彻云霄的人物,倒也有几个外出吃皇粮的人,在那时,能领到一本国家的粮本,就是人上人了。

曾经有一年,因为修水利,相邻大队河面的刘姓人在岭垓下挖了一道沟,那沟约有一丈深,先是翻出了一层黄土,再下去是一层白泥,最后竟然挖出了一层红泥,被雨水一涮,呈现了血色。村上人就认定是龙脉被挖断了,急急拉上全村的精壮男人,禾钗扁担铁锤钩刀一齐上,要与刘姓人拼命。以致公社大队派出所都来协调,最后以刘姓人填回水沟,并做三天道场收场。

当然还有一大一小两条河流。小河象条羊肠,自不必说。那条称之为大河的水东河,水源充足,河产丰富,却是我们村人依赖的河流。当时我们不知道该称它什么,后来才明白那叫母亲河。大河流经我们村的范围也不过五六里地,根据河岸田地的名称,站在村边,望中所及的地方,分段叫法为庙子,沙坡,渡口,菅草坝,那拔竹,螃蟹腰,那郊督。

下水东是个自然村,从我们一队往上数,一直到北边六队,所在的地名也很多。我们住的地方因为靠近河边,过去有不少运盐运缸瓦的船只停靠,叫船埠。往上依次为上高村,下低村,其实也不是村,只是村中的两个单元,因位置一在东边,一在村中。还有大园,章祖,龙眼山,饼铺,油行,基本上是一个地名一个生产队。从这些地名上看,都带着中国长期的农耕烙印,虽然没有集市,可村上也应有尽有。如油行,就是榨油卖油的,饼铺就是做饼卖饼的。还有糖寮,䂭地,那是榨糖的地方,在还没有糖厂之前,我们那一共有两个糖寮,用两头水牛拉到两个大大的䂭石,将甘蔗的水压榨出来,然后用大锅煮成片糖,那糖很香。这样一来,在过去漫长的社会里,一村人的生活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,应有尽有,不用外出趁圩入市,也可以买到平常所需的生活用品。

我们村的土地,包括水田和坡地,都有着好听而且生动的名字。从北边的大岭头以下,是山口岭,官地岭,阿婆塘,屋背塘,亚丁岭,西边垌,塌窿;到了村场,西边是白泥港,松塬,沙坡,水涧,港沟,旱河,菅草坝,盐仓;村东边依次为牛路,簕竹山,圆笼,低笼,三圣公,大王公,水井头,面坡,金缸氹,神坛山,蔡屋坟,岭仔,神坛垌。更东边是三房坟,黄宗塘,陂头,海塘,巴岭嘴,湴田,石氹,汤狗氹,红坎仔,沙氹。往南是西瓜坡,螃蟹腰,水槽,一直到那郊督。

水塘也有一批,最大的是池塘,在村中央,因为池塘的边上是众坛,是村人祭祀祖宗,上演木偶戏,放映电影等活动的地方。前面一口池塘,估计是出于风水的考虑而挖出来的人工湖,因地处村中间,下雨时,水将村上的猪屎牛粪推进塘里,致使塘水肥沃,每年都能养出大大的塘鱼。每到春节前,开塘抓鱼成了村民的一大乐趣,只是不知道为什么,却为下低村三队所拥有,每年年底捕到的大鱼,我们其他队的人就只有看着咽口水的份了。上高村的二队有两口塘,也是盛产塘鱼,这个塘离我们较远,我们却有一份,据说那是十四世祖海祖留下的产业,我们船埠跟上高村是一脉相承的。北边有阿婆塘,挖银塘,屋背塘。东边有个沙氹,这湖呈长形,就像一条河流。这沙氹盛产蚌螺,据说还有人从蚌中摘到过珍珠呢。东北边是石氹和汤狗氹。我们船埠也有几个小湖,一个叫塘边,一个叫亚惑氹,一个榕木氹,一介旱河氹,这都是我们一队所有,也离家最近,我们夏天除了到大河里戏闹,其余时间大多泡在这几个湖里,或戏水,或摸虾蟹,总之是我们的乐园。让我不能理解的是,地处社坛垌中间这个湖,叫阿惑氹,而这个阿惑,是上高屋一个人的花名,其真名叫沈维志,怎么会有一个湖是用他的名字来命名的?

村里还有三座城。所谓的城,其实就是平常所说的客家围屋,若干家人一起,用灰沙筑起一条城墙,将这些人家圈来,只留一个大门进出,这在过去的年代,当然是为了防匪防盗。我出生在新社会,自然见识不到了它雄姿及功用,有的只是三截断墙残垣。其中一个离我们较近,在下低村,所围的是湖祖名下的五大家,我上学时,天天经过那个城门口,也并不见有什么敌楼或箭楼,就只有一个破败了的断墙豁口。断墙里露着一些筑城的灰沙黄泥,不过挺坚硬,说是过去筑城时曾经在里面渗有石灰蔗糖及纸筋,因此显得十分坚韧。再就是上高村和油行的城墙,那是两座比下低村高多的旧城墙,那些灰沙明显也比下低村五大家的城墙要老色得多,是一种呈褐色的老城墙。因为荒废了多年,到我认识它们时,就只有城墙上的斑驳,以及一些攀在城墙上的植物,如爬城虎、霸王花或饭包子等,那些饭包子还可以用来做凉粉,用它们做出来的白凉粉是晶莹透亮的。小时候放学无事,我们都爱到城墙边上去玩,或刨土狗,捉蟋蟀,捕知了,或挖千斤拔,采剪刀铰,摘金钱草。后来听说那墙缝里有赤练蛇出没,说起来怕怕,便少去了。

这三座土城,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筑的,是谁牵头建的,当年又是如何集资,何时开工,何时竣工,都起过了一些什么作用,我是一无所知。想是与战争年代相关,与动荡岁月相关,到全国解放了,和平了,马放南山,铸剑为犁了,这些也就不足存在了,况且也没有名见经传,现在只是偶而想起,无需再深入去考证,当然也无法再深入考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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申弓,原名沈祖连,中国作协会员,广西小小说学会会长。已出版小小说集《男人风景》《做一回上帝》等18部。曾获得广西文艺铜鼓奖、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。作品入选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成》《微型小说鉴赏辞典》《中国新文学大系》等国家大书。部分作品译为外文发表到欧美及东南亚等地,并入选日本、加拿大等国家大学教材,曾供职于钦州市文新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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